足球之夜武汉光谷退出中超中国足球史话

来源：98篮球网 足球资讯 2021-03-06 12:18:05

足球之夜武汉光谷退出中超中国足球史话

故事的开头，得从2008年说起。

(右)2008赛季，武汉光谷原打算大干一场

那时节的湖北足球，正走在一条经历了04年冲超成功——05年短暂惊喜——06、07年波折中逐渐立足的道路上。那支球队，武汉光谷南益队，在陈方平的带领下，渴望重现3年前的荣光。

3年前的沌口体育中心，中国足球的末代中超杯决赛的次回合，当时由陈方平率领的武汉天龙黄鹤楼队，凭借当年名震江湖的“双森组合”的进球，2-0击败深圳健力宝，取下了湖北足球时隔33年的第一个全国冠军。08奥运的当口，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着些什么。那时武汉光谷的前景，似乎一片明朗。

很可惜，当时间走到9月，俱乐部的成绩一塌糊涂，陈方平也失去了率领这支球队继续前进的机会。为了保级，俱乐部找来了前国家队主帅朱广沪接手，并通过他的人脉关系，成功劝说了在那年摘牌大会便已取下，只是球员本身不愿加盟的王圣来到球队。当然，最大牌的引援，还是发生在了最后，国家队主力中卫李玮锋的加盟。零部件组装完成，武汉光谷开始保级，起步平稳，风平浪静。

(右)李玮锋被朱广沪带到了武汉

【退赛的导火索】

关于那个引发了“那次事件”的导火索，武汉光谷客场挑战北京国安的那个夜晚。作为还只能利用晚自习时间躲在讲台下把耳机挂在耳朵上，偷偷收听电台直播的我来说，当时经历的过程和对话大抵是：

“比分多少？”“还是1-1……等等，好像打架了……北京国安的路姜被罚下，干了李玮锋一下”“李玮锋呢？”“听说踩了路姜一脚，但裁判没管，李玮锋还在……比赛结束了，1-1”“客场打国安，可以了可以了。看书看书”……

也许每一位当时不在事发现场，只是通过电视、广播，和第二天的报纸了解到这一切的球迷，以上的反应差不多就是如此。当然了，在那一刻，谁都无法想到，惊涛骇浪，即将到来。

(图)李玮锋(右)和路姜的冲突是武汉退赛的导火索

【李玮锋停赛8场】

9月28日晚，武汉北京之战，我如往常般，上课、午休、复习、吃饭、洗澡、睡觉，一切照旧。然后在国庆回到家中，通过报纸得知：李玮锋要被停赛8场。那时中超的余下场次已然不多，队中的后防核心此时遭遇长期禁赛，二期引援抓到的重要救命稻草，有大半时间都不许使用了。保级的关键时刻，这样的打击可想而知。身边的很多人都认为，李玮锋的停赛本身没有问题，因为他确实有动作。但8场，实在太多了。当时的我们，眼界尚无法放宽到这样一个处罚细则背后的更多决策细则。

再然后，是另一个深夜，一个很好的朋友忽然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内容是：听说武汉要退出了，是真的吗？我问他“退出？什么意思？”“就是不踢了，剩下来的所有比赛，都不踢了，以后，也不玩了”。

“不会吧！！！！”

(图)没人会知道，这一脚导致了武汉退出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初次了解这一事件的第一时间，发出了如是的声音。只是后来我们知道，因为愤怒，武汉光谷确实的决定了：我不玩了！我退出！但作为2008年时的我自己，对于这样的事件，我能了解到的，只此而已。

而随着四年后，当我加入到媒体工作者的行列。开始见证着如今这支代表着湖北足球的全新的球队——武汉卓尔队缓步的成长和起起伏伏，自然而然，有关这支球队的前世今生，有关这支球队的现在，还有2008年这段绕不过的历史，我开始渐渐明白和了解了当初的那年9月和10月，在自己那个连大学校门都没迈入的节点，究竟发生了一段怎样的历史。

【中国足协快速反应】

时间回到2008年9月30日，晚上19点，总经理徐志强正坐到餐桌边，准备和家人共进晚餐。此时手机铃响，手机那头，正是中国足协联赛部主任马成全的声音。马成全说：“你们队里的李玮锋，停赛8场，罚款8000元。处罚决定已作出，马上会以传真形式，告知各家俱乐部。”

徐志强对这样的事情虽然早有布置：由于比赛中，李玮锋对路姜确实存在着踩踏行为，追加处罚，在所难免。所以在此之前，徐志强便不断地与中国足协纪律委员会有关人员进行联络，但费解的地方是，那时得到的对方的回复却都是：本场比赛的裁判和比赛监督均未在报告中踢出追加处罚的要求，对武汉队，不会有什么处罚。可如今，怎么会没有任何预兆，如此快速的，做出了如此重要的决定？

(图)武汉俱乐部质疑，一向办事效率慢的足协为何火速处罚了武汉队

更何况，这个决定的后果，与武汉俱乐部事前想象的，是完全相反的模样。徐志强对马成全说，希望中国足协全面了解实情，并听取武汉队的申辩，请求暂时不要把处罚决定下发到各俱乐部。马成全很绝然地说：“不行！处罚决定今晚一定要下发下去，明天各俱乐部的球队都要到赛区比赛。”

眼见劝说未果，徐志强急忙向俱乐部董事长沈烈风汇报，沈烈风的态度很坚定：不能接受这一完全不公正的处罚，必须申诉！

【申诉】

晚上21点，当主教练朱广沪，领队冯志刚等俱乐部相关成员，得知徐志强两小时前接到的电话里的相关内容时，所有人大惊失色。他们的惊讶点在于，历来在办事效率上饱受质疑的中国足协，这次行动怎么如此之快，下手又如此之狠。

朱广沪建议，李玮锋的动作没问题，坚决上诉，内部的人脉，他可以负责理清。于是，徐志强召集众人，商讨着接下来解决事件的方向。

朱广沪利用过去些年在国家队执教时所建立起的人脉，马上提供了各种能够联系的手机号码，这些手机号，都写在了会议室墙上一个平时用来给队员讲解战术、阵型、分析对方打法的白色记事板上。

(图)朱广沪提供了能够联系的手机号码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费尽周折，俱乐部了解到了南勇和谢亚龙都在日本开会，也了解到了南勇在日本下榻的宾馆电话，很快，电话接到了南勇的住房，没人接，一遍又一遍。南勇不成？那就谢亚龙吧。

这次，电话通了，并且谢主席接起了电话。徐志强急切的提出了缓发处罚决定的请求，以及给武汉申诉机会的想法，可谢亚龙的话却让人感到无比冰冷：“我现在不管事了，在全脱产学习。我住三十几层，南勇住二十几层。你们还是找南勇吧。我要是遇到他，会帮你们说说。但最好，还是你们自己对南勇说。”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在这边，武汉光谷俱乐部的相关人员在不断与足协方面沟通的时刻，足协有关李玮锋追加处罚的决定，也逐渐在全队传播开来。当时的武汉光谷队队长郑斌，首先发话了：“北京国安说退出，中国足协什么都能满足他们。那我们也退出吧！这如果发生在北京、山东或上海这样的俱乐部，他们又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而董事长沈烈风，也在思索着足协这一番效率奇高的决定：“为什么处罚结果如此之快？现在不是国庆长假吗？难道中国足协的人都在上班？裁判委员会在加班加点的处罚武汉队？这样的决定，为什么没有召集武汉队，当面谈一谈呢？”

徐志强立刻做出了决定：带上李玮锋，坐上最早一班的航班，在机场拦住南勇。

【不收回成命就退出】

此时的武汉俱乐部内，董事长沈烈风召集主教练朱广沪、领队冯志刚、队长郑斌坐在一起商议，达成了基本共识：如果中国足协不改变对李玮锋的处罚，我们就退出中超联赛。

上午10点，俱乐部召开了事件曝光后，首次媒体见面会。本次见面会本由徐志强主持，但由于和李玮锋身在北京，董事长沈烈风说：“现在没有人，我只好顶上。”

(图)沈烈风决定，足协不收回成命，武汉就退出

沈烈风说：“赛季初期，武汉的投入，是近几年投入最大的一次，确定了保八争六的目标，我们设想通过几年的努力，把武汉队打造成中超第三名的球队。为此，我们请来了朱广沪，也召集了不少球员。但是，事到如今，中国足协领导的中超联赛，对于我们武汉队，没有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环境，对我们的备战造成了非常大的困难。年初，我们引进王圣，费了多少周折，如果是北京或山东引进王圣，会这样吗？”

“我们搞不懂中国足协为什么会有如此迅速的做法，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丝毫不听取我们的意见，这样出乎常理的做法，难以让人信服。如果足协不改变处罚，我们就退出中超联赛。北京国安说过很多次退出，我们说一次，但我们是认真的。”

决心已下，意向已决，武汉光谷队最终的命运，就看徐志强、李玮锋那边，机场急见南勇，会有怎样的结果了。

【交涉】

徐志强、李玮锋与南勇同坐一辆小车来到足协，最重要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

到达南勇办公室，三人落座。徐志强首先开口，他向南勇汇报了武汉方面有关希望足协收回追加处罚李玮锋一事的理由。“过于草率，不太公正。”李玮锋也谈到了自己的想法和认识，并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犯规，故意蹬踏，希望足协能公正审定。

(图)李玮锋称，这个动作并非自己故意

约莫一小时后，马成全、李冬生等人来到会议室。南勇提出“先看录像”。结果DVD放不出来，换一台电脑，还是不行。随后，马成全搬来一台电脑，总算放出来了。对于李玮锋的蹬踏，马成全和李冬生坚持认为李玮锋就是故意蹬踏的暴力行为，应该重罚。南勇的意见显然与马成全、李冬生二位一致。

交谈、质疑、争吵一直持续着，期间，徐志强将董事长沈烈风中午发来的短信翻了出来，递给南勇说：“我们董事长希望中国足球能公平、慎重处理此事。”南勇慢慢看完短信，没有给予一句评论亦或回应。

在即将返回武汉，前往首都机场的路上，马成全给徐志强打电话，询问董事长沈烈风、武汉市副市长袁善腊的手机号，说是足协方面要和沈董事长及袁副市长进行沟通。高层的进一步沟通，成了最后的一线希望。

【“心力交瘁，环境恶劣，罢罢罢”】

10月2日，武汉光谷坐镇新华路体育场对战辽宁的比赛迫在眉睫，按常理，全队理应需要在10月1日下午，坐大巴车从郊外的球队训练基地入住汉口这边的酒店。但直到下午五点，上车通知迟迟不来，一股异样的氛围开始在俱乐部蔓延。在这个当口，绝大多数球员，都还以为对辽宁队的比赛会打，俱乐部如今的行为，只是给中国足协施压。

10月1日晚10点，回到武汉的徐志强来到俱乐部，武汉俱乐部大股东负责人朱建斌都来到了俱乐部，随后沈烈风也到了。三人会议开完，达成的初步意见是：如果中国足协坚持处罚不改，武汉光谷俱乐部将退出中超联赛。并决定第二天上午10:30召开武汉俱乐部股东大会，进行讨论，同时上报有关领导和省市体育局。

期间，身在南京，曾率领武汉足球实现04年冲超，并达到中超七连胜辉煌的功勋主帅裴恩才给沈烈风发了短信，劝沈烈风别退，沈烈风回复说，“心力交瘁，环境恶劣，罢罢罢。”

(图)沈烈风最终决定不玩了

而身在俱乐部训练基地的武汉队队员王文华提出，实在不行，就由自己带着年轻队员去打比赛。刚从主教练位置转移到副总的陈方平很支持他的想法，并说会马上和省足协的尹进波主任联系。不久，尹主任电话打来，李军带领梯队去踢下午的比赛，事情正在张罗。10月2日下午的新华路体育场，球迷依然有球可看。

在此之前，南勇已给武汉市副市长袁善腊打了电话，袁善腊提出：大家都退一步，对辽宁的比赛，让李玮锋先上场，比赛过后在做适当的追加处罚。南勇说：很难。而在晚11点，南勇与沈烈风的电话交谈中，南勇说，“明天的比赛日，我和马成全都有重要事情要忙，就不能来武汉俱乐部了。”

这一番谈话背后的实质，其实就是正式通知：中国足协的处罚决定，不可更改。快三点，尹进波给还在俱乐部等待消息的王文华打去了电话：“搞不成了。”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武汉队退出中超】

10月2日上午10:30，股东大会即将召开，会议得出的最终结论：退出中超，以牺牲武汉队来唤醒中国足球。

10月2日上午11:15，俱乐部球队开会，朱广沪说：“接到上级通知，对辽宁的比赛，我们不踢了。我们都是俱乐部的员工，自然按照俱乐部的指示办事。球员放假，10号归队集中。”不超过10分钟的简短会议，家在武汉的球员回了家，而外地的球员，则留在了基地。

10月2日下午2:00，武汉俱乐部正式对外宣布退出中超联赛。总经理徐志强代表俱乐部在新闻发布会上，宣读退出决定；而后，站起来深深地一鞠躬。这一虔诚的鞠躬，在日后的众多电视台新闻画面中反复出现。

(右)徐志强宣布：武汉光谷退出中超联赛

而此时聚集在新华路体育场外的球迷们，怒喊着“足协解散，中超完蛋”的口号，举着“武汉必胜”、“足协太黑”的标语。人群中，有人因为开车擦碰了另一个人，两人口角，几欲动手。球迷劝解道：“武汉队都死了，你们还打得下手？”两人停下口角，平静离开。

(右)球迷无法接受武汉退赛的事实

至此，球迷们知道，短时间内，他们无法在新华路体育场，再次看到出征中超联赛的武汉光谷队了。

10月7日，中国足协公布了《关于对湖北武汉职业足球俱乐部退出2008年中超联赛的处罚决定》。10月8日，俱乐部发表声明。值得指出的是，这个声明，是由袁善腊副市长口述要点，俱乐部大股东，光谷建设公司总经理雷勇生亲自起草，重点强调了俱乐部退出中超后，俱乐部的“当务之急是要切实做好相关善后处理工作，尤其要确保运动员、教练员权益不受伤害”。

事实证明，在武汉市领导的关心下，俱乐部之后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妥善安置了每一位球员、教练员和员工。

【尾声】

在2008年退赛的之后的某个夜里，我照例在睡前听着自己那时每晚都会收听的，现在也是我自己主持的节目《体坛夜话》。那晚的主持人说：“从今天开始，我将不会在节目当中。进行有关中超联赛的任何报道”。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在上学时心思从来没完全集中在读书上，周末老是会躲在底下，拿广播收听武汉队比赛直播的我，从那时起，再也没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机会了，一度怅然若失；

我对于湖北足球的认知，到退赛的那年，是一个结束点。很多事情，在那时，都结束了。

然后在大学里，我慢慢了解到征战中甲联赛的湖北绿茵队；

(图)湖北绿茵(现武汉卓尔)足球俱乐部的成立，延续了湖北足球的香火

然后我慢慢地走上了媒体工作的岗位；

然后是2012年4月，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去到新华路体育场，重新的，近距离的，看到了这支如今已经名为武汉卓尔的球队，他们的一场中甲联赛。我记得比分是1-1，为卓尔进球的，是2005年，名震天下的“双森组合”之一的维森特。看着维森特和那时活跃在球队右路发动进攻的曾经的年轻人姚翰林，不由得感叹“原来他们都还在”。

是的，那时的卓尔，2004年时还是希望之星的小将姚翰林，已成为球队不可或缺的老将；球队队长是89年出生，如今效力广州恒大的梅方。那场比赛，梅方因为生病，没有出场，我对梅方的印象，从那一年的一场瓢泼大雨中，他在终场前冲进对方禁区一脚凌空抽射绝杀湖南湘涛时正式开启。也是从那时起，我和这支球队的联系不知不觉间重新紧密了起来。

几个被问烂的问题：谁是能代表湖北足球，征战中超、中甲的球队？中超和中甲有湖北的球队吗？这个概念，从2008年光谷退赛开始，4年时间不断地淡化着、消逝着。

所以，很多人其实并不明白，2012年武汉卓尔的冲超成功对于这座城市的意义究竟有多大，即使最终的结果只是遗憾的中超一年游，但很多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事情，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生活中。整版面报纸对于武汉队的报道回来了；电视台对于武汉队比赛的直播回来了；没办法看到电视的，你也可以从广播中了解到比赛的进程了。

当然，最重要的，依然来自于球迷。无论是中超赛季的沌口体育中心，还是中甲赛季的新华路体育场，湖北的球迷们有了重新了解、接受，去现场关注子弟兵们表现的机会。